李白五古《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》读记
(小河西)
此诗作于天宝二年(743),时李白为翰林供奉。【大明宫有翰林门。翰林门里有翰林院和学士院。翰林学士在学士院;翰林供奉在翰林院。翰林供奉职责一是应诏满足皇上文词方面需要,如应诏赋诗等;二是辅助制诏书敕。开元二十六年设立学士院后,学士专掌起草制诏书敕,供奉职责主要为前者。】
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(李白)
晨趋紫禁中,夕待金门诏。观书散遗帙,探古穷至妙。
片言苟会心,掩卷忽而笑。青蝇易相点,白雪难同调。
本是疏散人,屡贻褊促诮。云天属清朗,林壑忆游眺。
或时清风来,闲倚栏下啸。严光桐庐溪,谢客临海峤。
功成谢人间,从此一投钓。
【注释】集贤:集贤殿书院。【《唐六典》卷9:“(开元)十三年,召学士张说等宴于集仙殿,于是改名集贤殿修书所为集贤殿书院,五品已上为学士,六品已下为直学士,以说为大学士,知院事。说累让'大’字,诏许之。……集贤院学士掌刊缉古今之经籍,以辩明邦国之大典,而备顾问应对。”】
紫禁:古时以紫微喻皇帝居处,因称宫禁为“紫禁”。《宋孝武宣贵妃诔》(南朝宋-谢庄):“收华紫禁。”李善注:“王者之宫,以象紫微,故谓宫中为紫禁。”金门:金马门,汉代宫门。《汉书-东方朔传》:“上大笑,因使待诏金马门,稍得亲近。”
散遗帙(zhì):《说文》:“帙,书衣也。”《酬从弟惠连》(南朝宋-谢灵运):“凌涧寻我室,散帙问所知。”《归来》(杜甫):“开门野鼠走,散帙壁鱼干。”散帙:打开书阅读。
会心:领会;知心。《晦日寻崔戢李封》(杜甫):“晚定崔李交,会心真罕俦。”
青蝇:苍蝇色黑,故称青蝇;喻小人谗言。《青蝇》(诗经):“营营青蝇止于樊,岂弟(kǎi-tì)君子,无信谗言。”(樊:篱笆。岂弟:同“恺悌”。平和有礼,平易近人。)《宴胡楚真禁所》(唐-陈子昂):“青蝇一相点,白璧遂成冤。”青蝇遗粪于白玉之上,致成点污。
白雪:古琴名曲。传为春秋晋师旷所作。《讽赋》(宋玉):“中有鸣琴焉,臣援而鼓之,为《幽兰》、《白雪》之曲。”《淮南子-览冥训》:“昔者师旷奏《白雪》之音,而神物为之下降。”
疏散:闲散;不受拘束。《过白岸亭》(南朝宋-谢灵运):“未若长疏散,万事恒抱朴。”《杂兴》(唐-皎然):“疏散遂吾性,栖山更无机。”
贻(yí):赠送。《静女》(诗经):“贻我彤管。”
褊(biǎn):惼的异体字。褊促:褊急。气量狭小,性情急躁。《南史-何承天传》列传23:“承天性褊促,尝对主者厉声曰:'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’”《旧唐书-儒学传上-徐文远》:“是人残忍,意又褊促,既乘此势,必有异图。”诮(qiào):责备;嘲讽。《北山移文》(齐-孔稚圭):“列壑争讥,攒峰竦诮。”《次空灵岸》(杜甫):“向者留遗恨,耻为达人诮。”
严光:东汉高士,字子陵,曾在富春江边垂钓隐居。桐庐溪:今浙江桐庐县南富春江,江边严光垂钓处。《后汉书-逸民传-严光》:“除为谏议大夫,不屈,乃耕于富春山,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。”李贤注引顾野王《舆地志》:“桐庐县南有严子陵渔钓处,今山边有石,上平,可坐十人,临水,名为严陵钓坛也。”
谢客:谢灵运,南朝宋时山水诗人,小名客儿,故称谢客。临海峤:指谢灵运诗《登临海峤与从弟惠连》中之临海峤。《题终南翠微寺空上人房》(唐-孟浩然):“缅怀赤城标,更忆临海峤。”
谢:辞去官职。《送张五归山》(唐-王维):“当亦谢官去,岂令心事违。”《寄青城龙溪奂道人》(岑参):“久欲谢微禄,誓将归大乘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首二句点翰林。清晨赶赴宫中,晚间在翰林院待诏。(像东方朔在金马门待诏。)接着四句写读书。白天没啥事,到集贤殿书院读书。翻看前人的残卷遗篇,穷究古人著作中的至妙。如果遇到片言与俺心神相会,也会忽然掩卷而笑。“青蝇”四句写遭讥。白玉易为苍蝇点污,《阳春》、《白雪》难以找到同调。俺本是放达不羁之人,却屡屡讥诮俺气量狭小性情急躁。末八句书怀。遇到天高云淡天清气爽,想起昔日林壑间云游远眺。有时或有清风徐徐吹来,闲倚栏杆放声长啸。想到严光在桐庐溪畔,想到谢灵运登临海峤。功成后一定辞去世俗官职,从此一心投入江湖垂钓。【此诗告诉我们:一、翰林供奉李白不忙,有闲暇常到集贤院读书。二、李白遭人嘲笑或责备,说他“惼促”,也即气量狭小性情急躁。三、李白自认《白雪》难以与“青蝇”同调。四、李白想功成后,一心一意垂钓江湖。李白心目中“功成”是啥样子呢?至少此时,李白功尚未成,功成之心未灭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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